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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正太難降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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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境與天界風光大不同,但我少年時便已來過,因此也不覺多新鮮,只催促炎徽帶我去見綠辰等人。

“這個自然。”他應得幹脆,“但我須先去同魔尊道一聲,畢竟是他請來的客人。”

他態度坦蕩蕩,我也覺得他這番話在理,於是老實待在客房等他請示歸來。

不久他回來了。“綠辰和銀華被婪魔請去陰淮道了,沒有數日只怕回不來。”

我大失所望,強打精神問:“那瓷夜呢?”

“瓷夜臨時有事,已回妖界了。”

“這麽巧?”我郁悶之餘直覺地感到古怪。

他望著我,表情歉意,“抱歉,我也是剛剛知道。”

又不是如來,哪能事事皆先知,他都道歉了,我還能真和一個小我幾萬歲的晚輩計較我只得悶聲道:“罷了,我去找小睿。”

他又道:“小睿他也……”

“禦介——”一個瓷娃娃撲過來攬住我的腰,“我換好衣服了,我們去太陰湖玩吧?”

“嗯。”我捏捏他的小臉,回頭問炎徽,“你剛說小睿他也什麽?”

他瞪著小正太,小正太笑瞇瞇地與他對視。

我覺得四周突然冷颼颼的。嘖,魔界的氣候越來越詭異了啊。

許久我聽到炎徽陰惻惻地答:“沒什麽。”

我狐疑地看他,正想細問,小正太拉我的手,一疊聲催促:“走啦走啦——”

我稀裏糊塗被他扯出去,餘光裏瞄到炎徽緊抿的嘴。

他好像很不高興……

次日我聽說小正太他不知哪個角落跑出一個叔公來,打著關心後輩的旗號硬把他拽去妖界歷練,估計沒個三五年回不來。我深深地同情他……

但小正太這一走,我最後留在魔界的理由也沒了,正琢磨著和炎徽告辭,他自個跑來了。

“禦介,我們去游湖吧。”他笑得如春風拂面。

“又去?”我不敢茍同,“昨天和小正太游了一天,我現在看到水光粼粼的東西就想吐。”

“那去踏青?”

“魔界的花木都懨懨的,哪有天界的綠得好看。”

“登高?”

“又不是過重陽。”我懶懶道。

他默,須臾低聲道:“你如今連陪我走走都不願了麽?”

這個指控好嚴重,我立時要反駁,一眼瞅到他的表情,整張臉似生生寫滿“失落”二字,倒把我唬一跳。

看慣他意氣風發,乍見他如此低迷,我不由得反思了下自己是否真有薄待他。

但最後我自覺並不過分。

我喜愛美的事物,喜愛美正太,他現在頂著張成年男子的臉皮,說真的我還能和他在這裏款款談心,已是萬把年難得一次的好風度了。

“炎徽。”我斟酌著表達我的真實想法,“我喜歡正太,你知道的。”

想想萬年前我和他廝混了幾十年,直到他從正太變成一個青年,我都覺得不可思議。那是我獵色生涯中與獵物相處最長的一次,長到我自己都覺得莫名不安,所以他一去魔界我就趕緊卷蓋鋪走人,離開我們耳鬢廝磨幾十年的九重宮。

我嘆氣,望著他剛毅面龐,“但我現在甚至不能叫你‘小徽’。”看著他嘴角抿成一條線,我瞬間有些不忍,卻仍繼續,“你已是個成年男子了。”

這眉,這眼,這冷毅的下顎,無一不在述說著這個現實。

他望著我,臉上的難過漸漸褪去,換成一種古怪的笑意:“如果我還是少年的樣子,你就會喜歡我?”

我覺得這個問題是廢話,他已經不是正太了,但我還是點點頭。

“那有何難。”他手往自己面上一揮,冷硬的男人臉驀地變成一張熟悉的正太顏。

我又驚又喜,立刻貪婪地望著那張絕世容顏。

他笑,明艷又詭異:“這樣你就歡喜了?”

我目不轉睛,大力點頭:“嗯!”邊伸手去摸他的臉。

他不動,任我上下其手,我摸到他肩膀,皺眉:“肩太寬了。”

咻——纖細的窄肩出現。

“唇色太淡。”

刷——嬌嫩的粉唇登場。

“眉峰太硬。”

他抿抿嘴,下一秒,眉變成我印象中的遠山青黛。

……

一番挑剔後,記憶中那個水嫩嫩的小徽正太出現在我面前。

“對,就是這樣……”我陶醉地望著這張舉世無雙的臉。

“滿意了?”他的聲音冷淡異常,但已經沈迷的我沒有多在意,:“太滿意了。”

“很好。”他將那張冠絕天下的臉貼近我,“你很喜歡這張臉,是麽?”

“嗯——”

“你留在魔界,我便每天變給你看。”他嗓音清越裏微帶沙啞,在我聽來仿若誘惑。

可這樣的誘惑,除了他,六界哪裏還找得出呢?

“我留下。”我聽見自己說,語氣癡癡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女。

他笑起來,嘴角弧度美好,然而我無意間對上他眼眸——裏面有嘲諷有憤怒有壓抑有失落,唯獨沒有笑意。

那樣的眼神,直教我周身驟然一冷。

他卻忽然變回那個成年的炎徽,轉身,丟下一句:“好好住著,我明日再來。”

我留在原地,忽然想給自己一個耳光。

有些後悔,更多的是心疼。他轉身前的神情一再在我腦海回放,教我心都揪起來。

有句話我沒騙他,我真在渡劫時想到他,次數不多,卻總是緊要關頭,生生把我從雲端扯下,最兇險的一次幾乎讓我走火入魔。

生死關頭那張揮之不去的臉讓我終於無法繼續自欺欺人。

我愛他,這點愛或許不夠和他天長地久,但離了他,我亦不得安閑喜樂,這就是現實。

看著他因我而難過,我無法像對待別人一樣提著裙裾無視飄過。

調戲了十萬年的正太,如今折在一個過期正太手裏。

真是報應不爽。

【三】

一個月過去,每日裏炎徽來找我,兩人說些不鹹不淡的話,氣氛詭異;臨走前他在我期待的目光中變成正太的樣子,然後氣氛變得更怪,看似和諧美好卻暗裏驚雷滾滾。

我清楚這樣不好,我既已明了他的心思,也確定了自己的心意,便不該再拿他對我的愛戀要挾他變成另一個人——畢竟在炎徽看來,讓他變回正太,等同於否認了現在的炎徽。

他越來越壓抑,整個人像一片醞釀著大風暴的深海——這些我都看得到,可我無法克制自己對正太的執念。

我試圖改善我們之間的狀況,於是我施法將守門小童變成炎徽正太時的模樣。

可當我看著這樣的“小徽”,卻全然沒有面對正版小徽時的目眩神迷,甚至心跳都平穩得不像話。

我頓覺乏味,正要將他變回原樣,一聲暴喝炸響。“你在做什麽?!”

是炎徽。

他瞪著我扣成法印的手,目光轉落在還未來得及褪去法術的“小徽”身上——

他的臉色驀地鐵青,我甚至聽見他倒抽口氣,看見他身側的手緊握成拳……

轉向我,他目光裏似有十丈火焰在嘶吼:“這就是你想要的?”他一字一頓,“一個可以隨時供你玩賞的‘小徽’?”

我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不知所措,心裏明白要解釋,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。“那個,你聽我說……”

他沒聽我說。他猛提起小童把他狠狠往地上一摜,冷眼瞧他因法術散開變回原身,而他表情始終森冷如惡鬼。

我還想解釋:“我不是……”

他霍地回頭看我,原本漆黑的瞳仁竟隱隱發紅。

我大驚:“炎徽!”踏前一步想安撫他,他卻冷冷打開我伸過去的手。

“對你而言,只要是這張臉,誰都可以吧。”他漠然地望著我,我緊張地看著他,生怕他一個想不開就此墮了魔障。

“都是我不好,是我的錯……炎徽你放輕松,你別激動……”我頭一次為自己輕率的行為感到後悔,腦中急轉著一切可能平息他怒火的解釋,卻一無所獲。

他狠狠地瞪著我,有幾次我以為他要沖過來結果了我這個禍害。

然而他並沒有。

他只是看著我,久久地看著,眼裏的怒焰逐漸結成寒冰,與他最後丟下的話語一起將我凍了個透心涼。

“滾。別讓我再看見你。”

——我終於不必煩惱如何解釋了。

【四】

三日。

我依舊留在魔界,反正沒人真來趕我。

被自己曾經圈養的正太咬了一口,無疑是件丟臉的事。整個魔宮都知道我和炎徽鬧翻了,好在我除了做禦姐頗有心得之外,臉皮厚度亦非常人能及,所以我可以頂著魔宮眾人各異的臉色四處閑逛,閑逛的重點範圍是某人可能出沒的宮殿、議事廳等等……

這日我照例飯後散步消食,迎面走來一個女子,渾身金光燦燦,在色調普遍暗沈的魔境顯得分外耀眼。

敢在魔界著金裙?人人皆知魔尊最討厭金色,嘖,這是哪個傻大頭……我定睛看去——

誒?傻大頭原來是天庭六公主?

她蓮步款款走到我跟前,上下打量我,眼角翹得輕蔑。

我頗不悅。

如今的後輩甚欠禮數。

鑒於我比你活得久得多,但我做仙一貫低調,你不認得我我也能理解;但你好歹瞧我一身裝束也能看出同是仙道中人,這般態度未免叫人懷疑你的家教。

她蔑視完了,開始罵人,罵我如何如何勾引她夫君,還挑唆她夫君疏遠她雲雲。

我聽得雲裏霧裏,一個走神她已罵完了,正要動手教訓我這個“狐媚子”,我閃身避過,回想了下她的話,恍然明白她口中的夫君是何方聖神。

——死炎徽,你惹的情債倒害老娘被人追著打。

心頭有些不舒服,雖然明知烈魔尚未娶妻,但聽她口口聲聲說他是她“夫君”,還是相當不爽。

隨意捏住她打來的手,我涼涼恫嚇:“再鬧把你剝光了丟大街上!”

她瞪大眼,硬撐:“你……你不敢!我讓母後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,叫你魂飛魄散!”

我翻白眼,這公主不僅潑辣還不學無術,打入不入地獄是閻王的事,你以為你那老娘能越俎代庖作甚?

“我就帶你去找你母後,看她如何把我打進地獄。”懶得和她多說,我拎著她飛往天界。

通明殿內,仙光通明。

玉帝與王母同坐殿上,耳聽六公主絮絮叨叨,眼風不時飄向我。

而我一上來就表明了立場:“我的意見不重要,讓六公主先說。”

所以自進大殿到現在,滿殿皆是她激越的女聲。

她這著先發制人顯然有效,待她結束慷慨激昂的陳訴後,眾仙家看我的臉色都似看一只狐貍精,而我也在她巨細靡遺的敘述明白了“夫君”的來由——這廝與炎徽在一百年前定了親。

嘖,這下我狐媚的罪名似乎坐實了呢。

玉帝瞄了我一眼,我眨眨眼,他一頓,道:“禦介,對六公主方才的陳述,你可有異議?”

“異議麽……”我擺出個思索的表情,拉長聲音,“沒——”

“我有異議。”一把男音突然闖入大殿。

緋聞男主角來了。我相信在場眾人都是精神一振,畢竟光看兩個女人鬥嘴忒沒趣,尤其其中一個女的還懶洋洋渾身沒勁的樣子。

他聽到了多少?六公主最後那幾句總結陳詞總該沒漏掉。

炎徽上殿,看也不看我倆,徑自道:“天帝陛下,烈魔此番登寶殿,正為了解開禦介與六公主間的誤會。”

眾仙豎起耳朵。

他長身玉立,淡淡道:“禦介不曾迷惑我,是我自己情難自禁。”

眾人一吸氣。

“我對六公主並無傾慕之情,以前沒有,以後也不會。多謝陛下的一番盛情,但姻緣之事勉強不來,我為我百年前魯莽應下陛下的聯姻提議而道歉,並請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
眾人再吸氣。

他轉向六公主:“六公主,對不起。”

六公主呆住。半晌她一昂首,大聲道:“對不起什麽?你無須對我說對不起,因為婚禮會照常進行!”

她掉頭盯住我,目光怨毒:“禦介,你要在這麽多人面前承認你是個搶人家丈夫的賤人麽?”

“你敢讓他為你退婚?你敢嫁給她?你這個一無是處的女人,你憑什麽?!”她如護崽的母雞,周身翎羽都立起。

她臉上的惶恐不安誰都看得到,但她卻只能堅持著不退縮,因為她的未婚夫要娶一個她從沒聽過且令她輕蔑的女人,而她父母對此顯然愛莫能助。

我忽然有些可憐她。

“唉。”我嘆息,然後試探著問,“若今日搶了你未婚夫的是個絕世神女,你會不會好受點?”

她依舊用恨不得吃我的肉的目光看著我,眼裏一如既往地蔑視,且又多了些不甘。

於是我想我可以公布謎底了,讓她死得安心些。

“我現在叫‘禦介’,但三萬年前我並非此名。”

我瞥了玉帝王母一眼,他們看著我興風作浪卻只能露出苦笑,大約看出我將要公布的事,兩人臉色五彩多姿,似驚似訝。

我輕笑:“那時我叫玄女。唔,也有人叫我‘九天玄女’,都一個意思。”

滿室嘩然。

嗡嗡的議論聲中我悠悠補一句:“論起來,你爹也是我的晚輩。”

玉帝幹咳一聲。

六公主兩眼呆滯地望著我,我承認我頗不厚道地爽了……

九天玄女是女媧大神的徒弟,需要顧及先師潔身自好,但禦介只是一個愛好正太業餘修煉的小仙,所以她能只為把到一個正太便去拜紫微帝君為師,借同門之便盡情調戲同門師兄弟,更能隨隨便便就消失萬年。

天界知道禦介就是玄女的人不多,玉帝和王母自然算兩個,所以他們一開始就不敢偏幫自己女兒。而我是有恃無恐,只等某人聽到風聲殺上通明殿來——

我這算不算以大欺小以權謀私?嘖,做人太聰明真是不好,這一番下來,順帶讓某個非暴力不合作的別扭男自動出現我面前……

我看著男人冷冰冰的臉,覺得應該適當給他些甜頭,因為以後我們恐怕要擡頭不見低頭見。

“吶,和你說個事兒。”我一本正經。

他背過身不理我,大步就走。

“我生病了!”我忙道。

那廂腳步一停。

“真的,我現在看不到美正太就難受……”我做捧心狀。

他握拳就走,我忙跟上,開始順毛:“可我眼光越來越高,以致現在能入眼只有一個正太……最慘的是那個正太已經長大了,你說怎麽辦?”

他一頓,冷哼一聲:“找別人變給你看。”

“可是不是那個正太就不行啊,別人變得再像我看著也不會歡喜,不會想和他一起游湖,一起踏青,一起登高……”佯裝苦惱的聲音被突來的擁吻重重堵住。

“不準再把別人變成那個樣子。”

“哪個樣子?”我笑瞇瞇。

“……”他目光警告。

“不變就不變。”我嬉皮笑臉,“那你變給我看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生氣了?”

“……”

“嘖,小氣,我為你放棄了大好正太河山哎,就這一個小小心願你都不答應……”

“好。”

“……真的?”我瞪大眼。

“你覺得呢?”他哼一聲。

“餵,男子漢說話要算數的!每天至少變一個時辰來看看,初一十五時間加倍啦——”

嘰嘰喳喳,熱熱鬧鬧。

多年以後,當我已成了眾人口中的“炎禦氏”,小正太也終於從妖界歷練回來。

我和小正太雙雙坐著嗑瓜子,他對我說這些年在妖界的經歷,我同他講天魔兩界發生的趣事,談到天庭近來的一則大新聞。

“六公主去年找了個凡間男子,我去瞧過,兇神惡煞的,嘖……虧她還為他挨了天規剔了仙骨。”我有些惆悵,怎麽說她曾也是我情敵——雖然後來炎徽多次澄清他對她沒意思——且還一度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,如今她看上一個在我瞧來挺不咋地的男人,叫我實在……心情覆雜。

“六公主?”

“就是天庭六公主——差點成了你二嬸的那位。”語氣沒控制好,有些酸,哎。

小正太瞥我一眼:“咦,你還不知道?”

“什麽?”我轉頭看他。

“六公主和你長得有點像。”

我瞪大眼:“啥?”

“下巴,嗯,還有眉毛。”他指指我的臉,一本正經,“我猜就是因為這些三叔才同意娶她的。”

“……胡扯。那他幹嘛不直接來找我。”

他白我一眼:“二叔以為你死了啊。整萬年一點消息都沒有。”

“呃。”我有點心虛,又有些莫名的竊喜。

原來如此……

一道男音傳來:“禦介。”

我眉飛眼笑地回頭,膩聲道:“徽你回來啦——”

男人嘴角一抽。

我奔過去,甜甜笑:“辛苦了辛苦了——今晚想吃什麽?人家給你做~”

他想了想,恍悟的樣子:“你又想我變成正太?不是說好初一十五才變麽?”

我黑線,合著在你眼裏我無端端獻殷勤肯定就為了讓你變正太吧……

懶得解釋,我拖著他往外走,邊走邊動手動腳。“對,我今天想看,所以你最好識相些配合點。”

挑起他下巴,我笑得相當不懷好意。

“小徽,姐姐疼你哦~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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